(实在不想动笔记下这段见闻,因为我怀疑自己文字的能力,更怕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可是连日来它给予我的震撼,使我无法平静下来,以至生成了一个无法排遣的“结”。且把下面的叙述当成我永远的记忆或其他读者需要的思索吧!)
“他是我的父亲!”
朦胧的水气,模糊着我的眼镜片,尽管身在浴池里,每天的戴着的近视镜也难以除去,这已经成为了一种习惯。原来常去的那家浴池倒闭了,置身于这样的新环境里,我更要依赖这薄薄的镜片的帮助。
或许是来得太早了,浴室里只有三个人。拧开水龙头,闭上双眼,从头到脚感受着由凉转热的水线冲下来,一种透彻全身的爽意。连日来工作太多了,一条条细细的水线冲在身上的同时仿佛注入了精神里,解除着周身的疲惫,什么也不去想,仿佛睡着了,一种完全放松的状态。
睁开眼睛,拭去脸上的水珠,见另两个人也从池子里走了出来,一个搀着另一个的手臂,坐到了池边。仔细看,坐下来的是一个七八十岁的老者,头发花白了。而站在一边拧毛巾的那个看上去也是五十有余了。见这个五十多岁的手托着拧干的毛巾,走近那个坐在池边的人,耐心细致地擦着,并不时地说着什么。
噢,原来是个搓澡的,态度还真不错!一个五十多岁的人干这个活儿,真不容易。擦一个挣几元钱,整天出不出屋,在这样潮湿的环境里,时间长了,保不住会得病的。我想着,并不时地向他们那里望去。
搓澡的扶着那个老者向池旁边的床走过来,想让老人躺在床上,老人的步子很小心,真是上了年纪,搓澡的几乎是用整个身体的全部力量在搀扶着,一手架着老人的胳臂,另一只手扶在了老人的腰部,移到床边,床有些高,而搓澡的用的近乎是一个双手抱的动作吃力地把老人轻轻地放到了床上。而后转身走向池边拿东西,不经意间我发现他的手在揉捏着自己的腰部。他非常地仔细,那是一种搓与按摩相结合的动作,其间他不时在询问着老人是不是“手重”,哪个地方不太舒服,整个过程倒像个医生在给你病人诊病治疗。
这个搓澡的真有意思,我还真是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场面,也许是因为年纪的原因,使他变得那样的细心。
“小伙子,来帮个忙行不?”
“是我?”我指着自己,向他示意,
“对,这儿只有我们仨呀!,帮我扶下,翻个身!”
“好的,没问题!”说着我径直走了过去,帮他把那个老者翻了个身。
“这么大年纪也太不容易了!一会儿您歇会儿,之后给我也搓搓……”我在诉说着我的同情和怜悯,并表达着我的好意。
“噢,搓澡呀,外面有服务生,你一喊就来人!”
“你不搓了吗?过一会儿也行,你先歇会儿,不急,你多挣两块钱还不好,我等着你搓!”
“小伙子,你弄错了,我不是搓操的!”
“那……”
“他是我父亲!”
我一下子愣住了,连声说着对不起,立刻退了回去,拧开水龙头,让喷出的水线冲刷着我红涨的头和脸。在水线的包围中,我一动不动,我被这情理之中却意料之外的情景所震惊,这是我从来都没有想过更没有见过的事情,一种难以言说的感觉袭上心头,我习惯地拿下眼镜用毛巾擦着镜片上的痕迹……
在我的心里,世界上最远的距离是心的距离,而这里面包括父子关系,这是我或许多如我的年纪的人的深深体验,总有一种敬畏,让人无法走近那个本应该毫无隔阂与顾忌的世界,他们总是以其他的方式表达着彼此的情感,而这样的表达虽然发自内心,但有时却是刻意雕琢的,总不是那样的淋漓尽致。而眼前的这一幕却不能不让人感到心潮的涌动。
网上曾读过一篇《我为父亲洗脚》的文章,曾为之感慨,而今天是亲眼看到了更加真切的场面,不能不令我动容。不由得想起了毕淑敏的那篇《孝心无价》:“有一些事情,当我们年轻的时候,无法懂得。当我们懂得的时候,已不再年轻。世上有些东西可以弥补,有些东西永无弥补。‘孝’是稍纵即逝的眷恋,是无法重现的幸福,是一失足成千古恨的往事,是生命与生命交接处的链条,一旦断裂,永无连接。”这样的情感不在于我们是否富有,这样的行动里,所有发自内心的表现都“等价”,不过最要紧的是:要及早,趁一切都来得及。
走出浴室的瞬间,我投去了崇敬、羡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