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开了，我们感激；花谢了，我们回忆。人生的奔波，或许像烟花一样，可人们却用生命守住了美丽。

——题记

一

我站在阳台上，风很轻，像妈妈给我的吻。妈妈又一次帮我脱下了厚厚的羽绒服。我一直看不见她种在阳台上的康乃馨和红玫瑰。妈妈告诉我说春天又来了，外面的世界全都是绿色的，就像我的生命一样。可实际上我却是一个属于夜的孩子，在我出生的那一天，医生就告诉母亲我是先天性失明，所以我的世界跟妈妈描述的夜的风衣一样。

我常常用手摸妈妈脸上的皱纹。我想，世界是不是也长满了皱纹。邻居姐姐总是说时间在墙角剥落时，会有精美的足迹。妈妈告诉我世界是很干净的，有大片大片的洁白，我不懂。我在墙角呆呆地站了一个多钟头，我哭了，这时候，妈妈抱住了我，她说墙角那时间剥落留下的足迹是灰色的，像哭过的天空一样。

二

我又一次把自己锁在我的卧室里，我又听到妈妈哭了。那个被我叫着父亲的男人来了，我听见他用巴掌打在妈妈脸上的声音。他来了，像疯子一样来了，破坏了我那没有缺口的黑洞，然后黑洞里的泪水汹涌而出，冲破了所有脆弱的堤岸，他摔破东西和关门的声音像打雷一样，常常把我从睡梦中惊醒起来。我问妈妈这个男人的样子，为什么只要他到来就会把家里搞得一片狼藉。妈妈说他像我看到的世界一样，黑黑的，可我还是不懂。

三

那个男人走了，妈妈的脸上湿湿的，我又摸到了更多的皱纹。她总是说没事，或许，残酷的现实给她的最大的安慰就是像无声电影一样，无声无息地上演，然后留下一个安静的结局，又然后那样风轻云淡地忘记。阳台上的红玫瑰不见了，妈妈说它的颜色红红的，像鲜血一样，是对爱情的背叛。

四

楼房上的风很轻，也很温柔，把我的灵魂吹得老远老远。我一直都想跟着风跑得无影无踪。楼房下面是大片大片的麦田，妈妈说它的颜色跟我的生命一样。我忽然想从高楼上跳下去，轻轻的，划过灰色的天空，然后躺在我生命的底色里。

那个男人说我毁掉了妈妈的幸福，他总是大声地骂我。我想如果我消失了，妈妈就会得到幸福。那时，她的脸和世界也就不会再长满皱纹了。我笑了笑，楼房很高，我突然想跳下去。

妈妈拉住了我，她又哭了。她说如果连我也走了，那么她的世界就是一具干尸。我不知道干尸的样子，我想它一定像我看见的世界一样，黑黑的。妈妈说就算那个男人回来了，她也不会幸福的。是的，她嫁给了爱情。而小时侯妈妈告诉我的故事里，嫁给爱情的女人都不会幸福。

五

我习惯了，习惯了游离在黑暗的边缘。我开始对我的未来产生了希望，开始对我漆黑的夜微笑，我更想用最古老的方式守住一个执著的愿望。生命的元素里，到处都有悲欢离合。花开了，是它付出后的收获。我想，人只要活下去，自己的幸福和快乐倒都不是追求的重点。

妈妈开始笑了，她说过只要我好好活下去，她就会快乐。站在高高的楼房上面，我看不见那块灰色的天和绿色的麦田。风一直都很轻，把我的梦吹得很远很远。我会好好地活下去，哪怕只为了守护一个美丽的传说。

花开了，它会感激。我看不见墙角时间剥落留下的足迹，但我听到了花开的声音。妈妈，今年春天，你的头上是不是又长了白发。

六

风轻轻的，柔柔的，夹杂着一股沁人心脾的香味。邻居姐姐告诉我说我家阳台上的康乃馨开了，花骨朵像我的脸蛋一样美丽。我摘下了盛开的花，轻轻地插在妈妈的手里。她笑了，声音很轻脆，像时间剥落的声音。

那个男人再也没有回来，我不知道为什么，只是听见妈妈说时间剥落的声音已经掩盖了过去发生的一切。

七

邻居姐姐牵着我的手，她说我是世界上最幸福的孩子，我笑了笑。

我看得见黑夜的影子，因为它那斑驳的颜色和我看见的世界一样。灰色的夜空，邻居姐姐告诉我，在这灰暗的底色下，流星才是最美的星体。她说如果流星划过的时候，许下的愿望就能成真。我看不见流星划落，但我会像童话里的公主一样等待奇迹的出现。

妈妈的生命绽放在岁月的拔节声中。阳台上的花都开了，康乃馨好香好香。

对着漆黑的夜空，我重复着许愿。我虽看不见流星划过的痕迹，但我想它会看到我的，然后为我停留。流星，你会帮我把妈妈脸上的皱纹带给灰色的天空吗？这可是我一直的愿望！

后记：我们一直都在忙碌，忙碌于一个人单枪匹马而挣扎的内心世界。对于生命的希望，早已定格在记忆的深潭里，使得它不再游离。花开了，声音脆脆的，伴着绽放的过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