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关于题眼
《邹忌讽齐王纳谏》一文被人称赞的应为结构上的“三叠法”了:三问,三答(与徐公比美);三比(由己推王);三赏(齐王纳谏);三时(结果)。前后呼应,上下关照,形成一种奇特的篇章结构。但承转全文并最能体现人物特点的应该是这两个字:
一是“思”。邹忌在三问之后,从妻、妾、客得到美于徐公的答案。可在事实面前,“孰视之,自以为不如;窥镜而自视,又弗如远甚”。此时,他一没有妒忌,要知道他对自己的容貌是相当看重的,“修八尺有馀,身体呹丽。朝服衣冠,窥镜”。看看,早上一起来就照镜。二没有大怒,不因为自己比不上人而生气,也没有因此而迁怒于人,要知道妻妾都骗了他。相反的,他却是“寝而思之”,并能比较客观地总结出个中的原委:妻私我,妾畏我,客有求于我。更难得的是,他能进而类推到治理齐国的大王身上,指出“王之蔽甚矣”。这一点正如《古文观止》编者的评价“邹忌将己之差,徐公之美,细细评勘。正欲于此参出微理。千古臣谄君蔽,兴亡关头,从闺房小语破之,快哉!”可以说这一“思”是文章的深化,而且凸现了邹忌的智者形象。二是“善”。齐王在听完邹忌的进言之后的神情、态度在这一字上表现得淋漓尽致。你看,齐王在听了邹忌的闺房小语之后,一没有怪邹忌在朝廷上谈闺中如此不庄重之事;二没有追究邹忌与自己相提并论之罪;三不掩饰自己深受蒙蔽之事实。相反,他只说一“善”字,多么痛快,多么干脆。也正是有了这一“善”字,才有下面的“三赏”与“三时”,才有“战胜于朝廷”的盛况。同时也让我们看到了一个明君的高大形象。
这一“思”一“善”可以说是解读本文的枢纽:正是有了“思”才会有下面的讽,这是行文的一大转折──由不值一谈的闺中小事转向了国家大事;而“善”可算是全文的高潮,一次充满危机进谏君王的险事至此已化为君臣思想相通的喜事,揭开了齐国走向强盛的序幕。
二、关于进谏
很多时候,由于一篇《邵公谏厉王止谤》,《邹忌讽齐王纳谏》很自然的成为一篇成功的进谏范本。臧克家在《纳谏与止谤》一文中对这一点作过精彩的论述。而在历史上各名家也差不多是众口一辞地肯定了邹忌的讽谏艺术,甚至于拔高了这种艺术。对此,我总有一个疑问:在这一次进谏中,讽谏真是成功的主要因素吗?在《战国策》中有庞葱的“三人成虎”的进谏,百里奚的“辱亡齿寒”的进谏,这可以说与邹忌的方法不相上下,但却失败了;而在唐代的魏征身上我们找不出一丝的“讽谏”艺术,可他却每每获得成功。对比之后,可以明显的发现我们对“谏”这一问题往往有意无意间忽视了一个最大的要点:君王──谏的对象。由于君与臣之间的绝对不平衡,导致了君主在这一过程中的绝对权威,对错君主说了算。而臣下这一过程中可说是如履薄冰,稍有差错,轻者丢官失命,重者诛连族人,因而在中国又有“犯天颜”“逆龙鳞”之说。这样说来,关键应该在于君主。所以,应该这么说在《邹忌讽齐王纳谏》,邹忌能取得成功关键在于齐威王的英明。同时比较一下邹忌与威王的所得,我们可以发现威王才是最大的赢家,他赢得了名声,同时也赢得了国家强盛。遗憾的是对于这样明显的事实,由于几千年的封建社会的约束,我们国人采取了避而不谈的态度。相反的,英国的弗朗西斯·培根在《说议事》中有过形象的譬喻:
鸠匹特为了王国,千方百计地迎娶了麦提斯(Metis,希腊神话中的建议化身),之后,麦提斯有了身孕,但鸠匹特不待她分娩之期到来,便将她一口吞掉,于是麦提斯腹中之胎亦转入鸠匹特的身中,变即是说鸠匹特自己开始怀起孕来,结果是,一个其周身顶盔戴甲之帕勒斯(智慧女神)便从鸠匹特的额头上产生出来。
故事的喻意想必细心的你一看就明白,总之在封建社会存在于君臣之间的进谏最终决定于帝王,目的在于成全帝王,美化帝王。了解这一点,也就不必为谁的进谏技巧高,谁的技巧低而争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