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叶虫
(分别于2003.11.21—22上贴于“田小野论坛”)
有意思的是:托尔斯泰的一些历史观和方法论有意无意地与老子的无为而治的道学思想极相吻合,他认为历史的发展和突变往往受着其自身的难以“在个人意志中探求原因”的规律所支配,人们只能顺其自然,放弃主观求因的刻意探究,方可顺势而成。他认为只有当人们放弃对规律原因等的主观探求,方可意识到规律的存在。即使那些表面上看似左右历史前进的英雄,其实亦只是自然而然地顺应人群的一种惯性支配,被人群所引导。托氏以为,库图索夫就是靠这种惰性的顺其自然的方法,打败不可一世的拿破伦。
请看托氏在《战争与和平》中不厌其烦地阐述到:“现象的全部原因是人的头脑不能了解的。但是人的心里却有寻找原因的要求。人的头脑往往不考虑的无数复杂的条件(每个条件可以单独作为现象的原因),却抓住了最初看到的、最明了的近似原因就说:这就是原因。在历史事件中(这里观察的对象是人们行动的实质),最初的、最原始的近似物是神的意志,后来是那些处于最显著历史地位上的人们,即历史英雄们的意志。但是我们只要探究每一历史事件的实质,即探究参与事件的整个人群的活动,便会相信历史英雄的意志不但不曾领导人群的行动,而且他们自己是经常被领导着的。……历史事件的原因是一切原因的总和,除了这唯一的原因以外,没有而且不可能有别的原因。但是有些规律支配着事件,一部分规律是人们不知道的,一部分是可以了解的。只有在我们完全放弃了在个人意志中探求原因的时候,才可以发现这些规律,正如同只有在人们放弃了地球不动的概念的时候,才可以发现行星运动的规律。”
或许有时,我们听着音乐,在周日家中书房的写字台前无所事事地翻看着早先的日记,或两本早已卷边磨损的旧书时,心中一种感念油然而生,很偶然地就会对过去的某些历史事件产生一个前所未有的崭新的认识,不是刻意去追求的,但以前曾下过一番功夫思考过,研究过的。但我心里清楚,此时的认识之所以是“崭新”的,是因为过去我从没从今天的这个角度,或今天的这个无意中的形象思维(往往形象思维比逻辑思维更能把握全面的因素),通过音乐或轻松回忆的一个情感印象,无意中综合了涉及该历史现象的几乎所有我所接触过的概念,从而闪现出该历史现象原因的“崭新”的也许最接近规律性的认识。有时往往在毫无关联的思维中,会发现一些正如托氏所说的一部分人们不了解的规律。
但在社会发展上,托氏似乎成了一个“宿命论”者了,从他一贯的观点看,他最反感德国式的企图认识规律,并用所谓的科学来驾驭规律。他正如他自己所描写的一个典型的“什么也不知道,也不想知道”的俄罗斯人一样,觉得,到了一定的时候,只要凭一些并非别出心裁的感觉以顺应事物的发展趋势而行事就足够了,这也正是他在《战争与和平》这本书中怎样描写俄罗斯及它们的统帅库图索夫是如何抗击拿破伦入侵所要真正表达的用意。
有一点是应该肯定的,托氏清楚地认识到了,一些帝王领袖和英雄人物其实没有创造历史,而是实现历史规律的一个被动的重要棋子罢了。他认为人群是最重要的,英雄帝王等人物的改变历史的行为往往是受人群意志所制约,所引导。成功的英雄,是顺应了人群的意志,并将其付诸实施,在实施中,又时刻受其左右和修正。
总之这个问题太复杂了,对其中的道道或许永远也说不清楚,所谓道可道,非常道嘛。发生总是有征兆的,发展总是有趋势的,循其方向,顺其惯势,因势利导,无为方能无不为。反之,过分追求人类的思维,追求终极因果关系,则往往会错误地引导人类社会走入歧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