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呐喊》中,鲁迅最喜欢《孔乙己》。但是,人们对其主题的认识却意见不一。笔者认为:该文表现了“孔教吃人”的罪恶,吹响了“打倒孔家店”的号角。
一、其主题的种种陈说及简析
主题应由两部分组成,即作品的艺术形象所表现的思想和作家本人的情感体验,即作家的时代感和艺术形象的综合。据此,笔者将其主题的种种陈说归并为“凉薄说”和“反封建说”两种。可以详参《九义初语教参五》。
持“凉薄说”者以孔伏园、叶圣陶为代表。重在对作品中描绘的生活现象的分析,但又不够深入而影响了对文学典型“孔乙己”的认识。也没涉及到作家的时代感。这在当时和相对于当时的文学批评是不言而喻的。
持“反封建说”者较多。只是侧重于反封建的教育、科举、文化、伦理、制度、等级等各个不同的方面,比“凉薄说”进步些。但依然未揭示出那个病态社会的病根,没能把握住作品中作家所描绘的生活现象的总体和作家情感体验中显示出来的主导的思想倾向。陈根生就说得很明白:“孔乙己受封建教育和科举制度的毒害并不是小说的全部内容。其主题势必比抨击封建教育和科举制度的毒害更为深广。”
二、论文学典型“孔乙己”,探《孔乙己》的主题
要读鲁迅的小说,对其创作技法不能没有一个基本的了解。捷克的著名学者普实克将其归纳为“改铸主观材料的艺术方法”,称鲁迅的小说是“给情节以外的文学”而推崇备至。这与美国海明威的“冰山创作原理”是相通的,也是不容忽视的。
1、论文学典型“孔乙己”:
笔者认为;潦倒的读书人的苦人儿形象是这个文学形象的感官表象,“孔教”应是它的意念之象,“孔乙己”则是“孔教”的物化之象。
对于孔乙已是一个多余人这类介绍分析感官表象的文章已很完备了,此不赘述。
首先,我们来看其原型及得名的原由:
其原型教参上虽只提及三个,但依先生选用人物模特儿的原则,要去找肯定还有。显然,我们分析时不能只局限于这个人上,这在篇末附记中就说得很明白了。其得名作者说仅是因为他姓孔,是他的一个绰号。显然,作者不点明他究竟是什么,又不叫为“丘乙己”或“孟乙己”及别的什么,这是有深意的。后来,鲁迅就说过;
“看见了讲到孔乙己,就想起中国一向怎样教育儿童来。”这从张志公考证“上大人孔乙己”的含义中也可看出:把孔子用来训化童蒙也不知从何而起被异化为要
“作仁知礼”了。而且还要配上《三字经》、《百家姓》、《千字文》、《女儿经》等,就足见“孔教”之獠牙了。那么,用孔乙己作人名和题目有什么寓意呢?秦元宗说:“是对孔家店的蔑视和讽刺。这样给作品定下了讽刺性的基调,具有鲜明的反孔色彩。”因此,“孔教”应当是其意念之象。
其次,我们从作品中的文学内容来看:
⑴是他的处境:
作品中被笑的只有他一个,其余全是笑他的。人们笑的是他的语言和思想,其实是文言和那教人半懂不懂的异化了的孔教言论。取笑的由头却不是其语言和思想,而总是偷,这正是对那表面仁义骨子里却是男盗女娼的孔教的最沉重的轰击。他生活在夹缝之中,长衫、语言是他的自我标榜而不肯丢弃,却一点都不中用,因此被讥;他风烛残年,老朽不堪,想用却用不了,自然被弃挨打,这正和当时“孔教”的处境一样。
⑵是他的历程:
他在笑声中站着出场,却在笑声中爬着退场。掌柜的还有十九个钱的油水没捞到,他便大约的确是死了。这个历程正是孔教的简历:清白的是其幼稚期,接着被异化而清贫了,当其被毒化时就已经潦倒不堪了,那也就必然走向死亡,却又没能暴毙或僵死,所以作者只好说“他大约的确是死了”。因此,孔乙已是“孔教”的物化之象。这样就能合理的解释“孔乙己”这个形象的矛盾性了。
2、探《孔乙己》的主题:
首先,笔者认为表现“孔教吃人”的罪恶是作家所描绘的生活现象的总体。荣态之说:“这社会的病态,正是几千年来孔孟之道对社会的毒化造成的,“……,鲁迅这样写作触到了根本问题。”显然,孔孟之道被异化后就由良性渐变为恶性而毒化了封建社会的每一个毛孔,派生出了一整套的封建礼教,产生出了封建社会中的一个个毒瘤,病态社会能且必然要吃人来治病了。这些,先生以一个清醒的战士的头脑是认识到了的:孔教在当时虽然大约是死了,而且的确是要死的,但终究是要用
“血”做药引子的,这又多不是容易办到的东西,所以还得有病人的配合一一克服自身的阿Q精神,这才能根治我们的国民。因此就有先生的系列短篇和《阿Q正传》陆续问世。这表现了鲁迅小说整体性的反传统思想,而且博大精深。
作品的具体内容也叫人产生联想:咸亨酒店就是那个病态社会的缩影。酒,那羼了水的酒就是那由孔教派生出来的一整套的封建礼教,它让人醉倒,忘记自己还是一个人的存在,永远熟睡在那间铁屋子里面,而且还要以科举这颗茴香豆为饵料,让你觉得它可口却从来连帐都上不了。所以,没爬上去的只有在研究“茴”字的几样写法中穷经皓首了,或将“茴香豆”又摆在自己的徒子徒孙面前,直到爬进棺材为止。爬上去了的又必然要把孔教踩在脚下而且还要异化。那么,当你还没有喘不过气来时,就还要去喝那酒,吃那豆。一则为那香气与可口,二则很难想到自己的脖上还有一根孔教的绳子。
可见,作品中除了那一群在笑声中走散了的孩子们,还有谁没被孔教吃掉呢?只不过是有被吃掉还剩两只脚的,有被吃掉还剩两只眼或耳或一张嘴罢了。
其次,我们认为吹响打倒孔家店的号角是作家情感体验中显示出来的主导的思想倾向,即作家的时代感。这从上文的论述及《九义初语教参.五》有关本文的时代背景介绍中都显示得很明白了。
所以,笔者认为;《孔乙己》的主题应当是表现了”“孔教吃人”的罪恶,吹响了“打倒孔家店”的号角。
──原载《华蓥教研》1997年第3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