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金是一个热情的作家,热情的作家都有流畅的文笔。但是流畅有的是一种艺术的功夫,是文字上久经修炼的结果;有的却与作家的性格,气质紧紧联系在一起,是生命内在气韵的贯注。巴金散文诗的流畅显然属于后一种情况,它们让你留意的不是文字、技巧,不是个别描写、比喻的鹤立鸡群,而是抒情主人公的心境和情怀,那种对于光明的奋不顾身的追求,那种对人生之谜的执著的探询和求索。
你读《日》,从对飞蛾的描写和赞美中,你感动最深的是与其寒冷、寂寞地生,不如轰轰烈烈地死的悲壮激越的情怀。而读《月》,你会从抒情主人公矛盾重重的心思中,看到与《日》同样的热情和追求。化作烟灰也罢,步入冷宫也罢,只要能实现生命的意义和价值,抒情主人公都会毫不迟疑地奔跑过去。透过它们,我们不难发现作者的思想倾向和人格因素,为作者反抗黑暗,追求真善美的斗争精神所感动。
然而,热情流畅得让我们忽略了技巧、文字的作品,却不一定是重质轻文的作品,相反,它也可能是自然天成的佳作,像传统批评所说的“浑然一体”:它使用了技巧却隐去了技巧,表现了独创却不显得奇诡。巴金的这两章散文诗便有这样的特色。有心的读者不妨注意这两点:一是对两个神话颇有新意的形象诠释;二是根据“日”“月”不同美感对艺术情境所作的不同处理。在艺术中,内容和技巧浑然一体的标准是什么呢?一方面,它须有独立的个性,所表现的意思和情感必须有新意;另一方面,造境须合乎描写对象的基本特点,合乎我们经验中的基本形态。